震惊全国的马王堆汉墓文物失窃案，罪魁祸首竟然是个17岁的男孩。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这个教育世家怎会教出一个“文物大盗”呢？这又是一个怎样的家庭？


拾菜老太

  牵出陈年惊天大案

  正午时分，在湖南长沙的某菜市场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小心翼翼地挑拣着烂菜叶。这个蹒跚的身影让路人纷纷放慢了脚步，眼神中或多或少流露出一丝同情。这位老人叫许瑞凤，今年72岁，这么大岁数还要到菜市场捡菜叶为生，够可怜的。

  不过，许瑞凤却不是孤寡老人，她有丈夫，还有一个儿子。丈夫李光荣是长沙某高校的退休教授。一家三口的居住条件也不错，有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按说许瑞凤的生活不至于困难到捡菜叶的地步，但在许瑞凤家里，如果留心观察很快就能发现古怪的地方。三个房间都是屋门紧闭，大有互不侵犯的意思。

  从许瑞凤的话里可以听出，她和当教授的丈夫有矛盾。尽管许瑞凤两鬓斑白，瘦小枯干，可说起话来却条理分明，很有气势，似乎也不是一般人。她正在客厅里诉苦时，一直躲在屋里的老伴李光荣忍不住推门出来了。老两口一见面，就跟见了仇人一样。老两口都七十多岁了，怎么闹成这样呢？知情的邻居说，他们家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十多年了，老两口三天两头吵架，唯一的儿子成天把自己锁在屋里，十几年不出屋。这个奇怪的三口之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这个家庭的秘密，说起来其实和二十多年前的一件惊天大案有关。这件大案得从我国考古界的一次重大发现——马王堆汉墓讲起。1972年，考古工作者在湖南长沙马王堆乡发掘出距今两千多年的汉代墓葬。当时让考古界疯狂的不仅是千年不腐的西汉女尸，还有长眠于地下的众多陪葬品，其中最为珍贵的是一件素纱禅衣。可1983年，举世闻名的素纱禅衣竟被人盗走了，和它一起被盗的还有38件马王堆出土的珍贵文物。
 
  就在警方展开调查、寻找失踪国宝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素纱禅衣莫名其妙地回来了。文物丢失几天后，人们在湖南烈士公园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包裹，里面竟是失踪多日的素纱禅衣和数件珍贵文物。又过了不久，同样的包裹又出现在邮局里，这次有人发现，放包裹的是一个神秘女人。

  难道胆大包天的文物大盗竟是个女人？可为什么偷走了东西又要送回来呢？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失窃的38件文物陆陆续续被送回了31件。就在人们百思不得其解时，一起普通的商场失窃案竟让那个文物大盗现了真身。

  一个叫许反帝的人在友谊商店盗窃时被抓了，他作案的工具正是偷文物时用的工具。原来盗窃文物的竟然是一个斯文清秀的17岁少年。而之前那个往邮局扔包裹的神秘女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许反帝的母亲许瑞凤。

  许瑞凤就是故事开头那个捡菜叶的老人。当年许瑞凤五十多岁，是个教法律的老师，她知道儿子的罪行会引发什么后果。就在许反帝盗窃文物那天晚上，许瑞凤看着未成年的儿子和那38件马王堆文物，吓得魂不附体，过了好半天才颤巍巍地说了一句话：孩子，你不要命了！

  盗窃38件文物无疑是死罪，许瑞凤是研究法律的，她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吗？但儿子也跟她挑明了：“你要是告发我，我就跳楼。”就在一念之间，护犊心切的许瑞凤犯下了大错。她不但没让儿子去自首，反而慌慌张张地将7件文物冲进了下水道，还把剩下的31件文物用包裹包好，悄悄送了回去，以为这样就可以侥幸逃脱罪责。

  7件珍贵的文物成了永远的遗憾，许瑞凤故意包庇的行为更令人痛心。她以为是在保护儿子，可实际上却是把儿子推向了罪恶的深渊。案件破获后，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许反帝案进行了公开审理。许反帝犯有重大盗窃罪和暴力抢劫罪，被依法判处死刑，因未满18岁缓期两年执行。许瑞凤犯包庇罪、窝藏罪、破坏珍贵文物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4年。

  母子双双入狱，这个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服刑之后的许瑞凤似乎清醒过来了，她开始给许反帝写信，让儿子安心接受改造。监狱外面的丈夫李光荣也不抛弃不放弃，始终等待着狱中的妻儿。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一家三口确实可以重新开始。不过，这个家庭的劫难并没有在母子俩刑满之后宣告结束。 

  溺爱出逆子

  出狱后患上精神分裂症

  1992年，许瑞凤首先获得假释。两年后，许反帝也因为有立功表现而被假释。刚开始，重新团聚的一家人还算和睦，但很快许瑞凤就向丈夫开炮了。她说丈夫是漏网之鱼，自己是代丈夫顶罪的。

  时隔多年，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说不清李光荣当年有没有参与包庇许反帝。不过许瑞凤罪也认了，牢也坐了，为何出狱后又突然这么说呢？原来，许瑞凤认定李光荣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说丈夫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老两口吵来吵去，闹到居委会了，问题还是没解决。

  像这样的争吵，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了，而许瑞凤加在丈夫李光荣头上的罪名也不止这一条，还有家庭暴力和虐待儿子。对许瑞凤的种种指控，李光荣只能报以苦笑，在他看来，这都是妻子的心魔在作怪。

  李光荣说，8年的监狱生活并没有让妻子意识到错误的根源。相反，许瑞凤对儿子一如既往地纵容，同时又将一切不满和委屈都发泄在他身上。在对儿子未来的考虑上，老两口的意见也发生了巨大分歧。李光荣说，许反帝出狱时不到30岁，应该不愁生计，可许瑞凤太溺爱儿子了，害怕他在外面受伤害，压根就不让他出去工作。最后，这一家人就变成了故事开头看到的那样，两位老人一见面就开战，而许反帝则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再也不出来了。一家人各过各的，甚至连生活费都得通过居委会来分配。李光荣每月都通过居委会将生活费交到许瑞凤手上。

  十几年的争吵、冷战、甚至自我封闭，两位老人打得不可开交，儿子又会怎样呢？许反帝出狱14年了，已经42岁的他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几乎所有事情都由许瑞凤包办。

  许反帝是怎样看待父母，怎样看待自己这段扭曲的人生呢？门里的许反帝一直没有动静。后来许瑞凤说，许反帝得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这种说法让身为父亲的李光荣十分恼火。在李光荣的描述中，许瑞凤对儿子的纵容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比如，许反帝吃饭和上厕所时要出来，父母就必须马上回避。许反帝有便秘的毛病，一上厕所就是几个小时，这期间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厕所。为此，李光荣不得不在自己房间准备了一个便桶。

  许瑞凤不管对错一律依着儿子，如果李光荣有半点反对，那就是虐待他们母子。心病还得心药医，有一个人或许能治好许瑞凤的心病。这个人就是许瑞凤在湖南女子监狱服刑期间的指导员赖国清。

  赖国清和许瑞凤打了十年交道，非常清楚她的情况。在赖国清的回忆中，李光荣是个不错的人。许反帝母子服刑期间，他每个月都会定期探望妻子和儿子，对他们的要求也会尽量满足。

  谁也不能否认，母爱是伟大的，但爱过了头也会造成伤害。许反帝早年犯下的罪行先不说，如今他连房门都不出，什么都不会做，那不就成了废人了吗？道理赖国清给许瑞凤讲了，许瑞凤似乎也有所触动，她最终同意劝说儿子走出房门。

  不过，许瑞凤的劝说完全不起作用。最后，在场的民警忍不住过去敲门了，这回铁门里有动静了。也许长期的监狱生活让许反帝对于警察有了条件反射般的服从。在民警的要求下，铁门终于打开了。

  许反帝面对民警显得十分温顺，但他的表情有些呆滞，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的封闭生活让他变成了这样。对什么都没兴趣的许反帝在谈到二十多年前那件惊天大案时却突然变得健谈了。闷在屋里十多年，许反帝说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非常愚蠢。但如今为什么又把自己锁起来呢？许反帝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父母要害他。读者可以把这当成被害妄想症，因为医生诊断，许反帝的精神的确出了问题。不过从另一种意义上讲，许反帝的话也很值得回味。这十多年来，母亲对他的溺爱，父母之间由他引发的争吵，到底是爱还是伤害呢？

  经过初步诊断，许反帝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得知他的情况后，长沙市精神病医院表示愿意为许反帝提供治疗。马王堆“文物大盗”结束了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愿迎接他的是新的开始。

  看看许反帝的一生，17岁误入歧途，不是家庭条件不好，也不是没有良好的教育，恰恰是因为条件太好，家里对他太过纵容，所以才会无法无天。因此，他搭上了宝贵的10年时间。出狱了，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偏偏母亲的补偿心理作怪，加重了对他的溺爱，结果把又一个10年荒废了。如今，四十多岁的许反帝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他的人生还有几个10年？许反帝的话只说对了一半，他的父母确实有责任，但他变成今天这样不是被害的，而是被爱的。爱的前面加个“溺”字，意义就完全不同了，溺水有性命之忧，溺在爱里也会让人癫狂窒息。